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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著急嗎？唔……”
大概是入了巷，兩人一起滿足地長嘆了一聲，緊接著，“嘎吱”聲和“啪啪”聲不絕於耳，動靜大得跟地震一樣。
陶葉上輩子到死都是老處女，這會兒兩腮燙得都快能煎雞蛋了。
趁著兩人動作大，她趕緊提上褲子，半蹲著往窩棚那邊看了一眼：一個快速聳動著的白花花的大屁股直沖她眼底。
你大爺的，辣眼睛啊！
陶葉忍著不適，來回看看，確定自己看不到那女人的臉，料想他們也看不到自己，便站了起來，貓著腰，小心避開腳邊的枯枝，小心翼翼地踩著軟草往外走。
剛走幾步，就聽陶有金低吼了一聲，女人問道，“咋這麽快？”
“曠了半個月了，能不快嗎？歇一會兒，等下再來，肯定讓你哭著喊著求饒。”
“死樣兒吧！”
“來來，摸著它，摸著來得快。”
……
兩人淫聲浪語說了起來。
又心驚肉跳地走了幾步，陶葉聽那女人突然說道：“我看那丫頭仗著有縣太爺撐腰越來越厲害了，你們家就消停點兒，別總給人送上門去了。”
“還得咋消停啊，都半個多月了，我們老陶家都快讓人給熊死了，一個屁沒敢放過。”
“拉倒吧，從家出來時，我還聽著你家陶壯在陶葉門外叫喚呢。”
“嘖，那虎玩意兒，跟他娘一樣缺心眼，也是沒招兒。”
“哎，要是我能幫你弄走那丫頭，你給銀子不？”
“咋又要銀子，上回……”
“別總跟你娘似的，上回是上回，上回你家得了一千兩，你才給我幾兩，要不是我留你過夜，你救個屁人啊……”
“得得，一點兒小事別總念了，你還是說說咋弄走那丫頭吧，要是真行，銀子少不了你的。”
“少不了是多少啊。”
“只要你能弄走，不管賣多少銀子都歸你，我再另補你五兩銀子。你說說，你想咋弄？”
是啊，你想咋弄？陶葉凝神細聽，卻不料那女人不肯說了。
“還沒想好呢，你且等著，到時候可不要賴賬，不管什麽手段，只要弄走她，你就得給我銀錢。”
“行行行，要不是婆娘看得緊，給你五十兩都行，我他娘的早就想弄走那死丫頭了，我們一大家子都恨毒她了。”
“那你就瞧好兒吧。”
“得嘞！”
“嘎吱嘎吱……”
陶葉知道自己聽不到什麽正經的了，而且已經有零星的雨點兒落了下來，便趕緊出了林子。
河岸兩側沒人，只有陶青在稍遠的地方撿石頭。
陶葉松了口氣，撒丫子跑了過去。
陶青大概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頭，正要喊，卻見陶葉表情嚴肅地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不要他出聲的動作。
小家夥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了嘴巴，朝她身後望去，沒見到任何人，又狐疑地看向陶葉。
這時候陶葉已經到了，她拎起裝了七八塊石頭的荊條筐，小聲說道：“不要說話，快下雨了，趕緊回家。”
這話說的有點晚，雨點已經很密集了。
陶葉右手一撈，把陶青抱在腋下，飛也似地往家跑去。
剛走一半，雨便嘩啦一下下來了，把姐弟倆澆了一個透心涼。
這是個感冒都能要命的時候，陶葉來不及琢磨剛剛遇到的事，絲毫不敢怠慢，換衣裳，擦頭發，燒炕，蓋大被，煮姜湯，一樣兒不落地做了一遍。
就是豆包也被她擦幹雨水，放進窩裏蓋上了。
陶青光溜溜躺在被窩裏，枕頭旁擺著陶葉洗幹凈的石頭，自己玩石頭選美。
“姐，這塊兒最好看，是小青找到噠。”他得意地舉起一塊形狀像小山，由淺黃、橙黃、棕黃等幾種顏色組成的石頭給陶葉看。
陶葉手上挑著豆子，心裏還在琢磨剛剛的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聽見陶青叫她，趕緊看過去。
小家夥的眼力果然不錯。
但她還是故意問道：“這塊哪裏好看了，有小魚圖案那個不好嗎？”
陶青把魚化石找出來，搖搖頭，表示不如自己手裏的。
陶葉又道：“那兔子那個呢？”
陶青也搖了搖頭，“就這個最好看了。”他很堅定，“色兒好看。”（色，shai，三聲）
“好吧，姐其實也覺著這塊最好看，顏色燦爛，一條條的線蜿蜒曲折，有的粗，有的細，疏密得當，是不是？”
“誒……”陶青歪著腦袋，審視那塊石頭好一會兒，“好像是姐說的那麽回事兒啊。”他小大人似的品評著。
陶葉微微一笑。
陶青確實有藝術方面的天賦，雖不知有多少，但總比一般的孩子強。
當官好呢，還是做個藝術家好？
這個念頭一出，陶葉不由失笑，這個時候談理想太奢侈了，還是先查清楚那賤女人想要如何操作再說吧，就算查不到，也得多方面做好準備，免得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如何查呢？
陶葉思謀一會兒，決定先去找蘭花嬸子了解一下這位寡婦到底是什麽來路，有什麽背景，然後再做打算。
她打定主意，又把事情前前後後想一遍，確定沒有任何人看見自己去過那片樹林，甚至沒人知道自己去過河邊，便專心忙活起來。
陶葉要給兩個孩子做紅糖糍粑——昨天沒給陶青買點心，也是因為她會做的兩樣比鋪子裏賣的更好吃。
先起火炒黃豆，做黃豆面。黃豆硬，不太好碾，這一樁耗時費力，等糯米蒸熟的時候正好做這個。
再放水蒸糯米，糯米是昨晚上泡好的，放在幾個大碗裏，隔水蒸一刻多鐘。
糯米出鍋後，放上適量的糖，用搟面杖搗成粘稠軟糯的狀態。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把糯米面取出沾上黃豆面，揪成一個個小團，均勻地滾上黃豆面，最後把紅糖熬濃稠狀，澆在糍粑上就做好了。
快到中午時，雨停了，陶葉不但做好了三盤子糍粑，也做好了飯菜，她打算等陶玄一回來，就給大成叔家送一盤去，好打聽打聽那寡婦的事。
所以，陶玄一進院子，她就迫不及待地端著糍粑出去了。
065這個人情欠的好
“姐你幹啥去？”陶玄問道。
陶葉把糍粑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姐剛做的點心，糯米做的，不好克化，每人只能吃兩只。你先帶小青吃飯，我去給蘭花嬸子送一盤子。”
和他們家不是很少來往了嗎？
“哦。”陶玄眼裏閃過一絲狐疑，但沒說什麽。
陳大成家就在前面，片刻就到了。
大門開著，陶葉徑直進去，沿著碎石鋪就的甬路一路到上房，推開門，陳家一家便齊齊地朝她看了過來，臉上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如果細細體會，可能還會發現，像反感和厭惡之類的形容詞在此時也一樣適用。
陶葉知道他們並不歡迎自己，但喜歡不喜歡都是相互的，根本不必介意，畢竟，不交好不等於不能來往嘛。
“大成叔，蘭花嬸子，我來得不是時候哈。”陶葉把盤子放低些，讓他們看清楚自己不是空手來的。
蘭花嬸子瞟了一眼，唇角終於醞釀出幾分熱情，起了身迎上來，“沒事兒沒事兒，要擱平時還沒到飯點兒呢，這不是下雨嘛，等會兒要去山地拔草就早早吃了，你吃了沒，要不在嬸子這兒吃口？”
“不用不用，這是我剛做的，還熱乎著，嬸子拿只盤子就行。”
“你這孩子，總這麽客氣幹啥，做啥不得花錢吶，別到時候又讓人講究出點兒啥來。”陳大成是個實誠人，話說得沖，但意思是好的。
陶葉領情，說道：“沒事兒，大成叔幫我不少忙，都是應該的，而且也沒多少。”
蘭花嬸子取來盤子筷子，瞅著這些紅潤潤、泛著紅糖香的小點心有些驚訝，“艾瑪，還挺好看的吶，肯定好吃，咋做的？”
陳大成一撂筷子，“別瞎問，說不得人陶葉還想靠這做個小買賣呢。”
陶葉擺擺手：“沒有的事兒，大成叔，這東西比餃子還好學呢，有心的人嘗嘗就會做了，不信嬸子你嘗嘗，肯定能猜到咋做。”
蘭花嬸子便夾起一個咬了一口，“哎呀，好吃好吃，”她吧唧幾下，咽下去，又道，“糯米做的，這外面的面好像是熟黃豆碾碎的？然後澆上熬的紅糖，是不是？”
“沒錯，簡單吧。”
“成了，那我也會了，艾瑪真好吃。”她把盤子給陳大成和孩子們端了過去，桌子上一陣歡呼。
蘭花嬸子把陶葉讓到裏屋，親熱地拉住她的手問道：“小葉你來是有事吧。”不然也不會這時候來。
她的手有汗，陶葉不免感到有些不舒服，使勁抽出來，從蘭花嬸子的肩頭上取下一根頭發扔到地上，這才說道：“嬸子，我想打聽打聽你家隔壁的事。”
“你打聽那賤人幹啥？”蘭花嬸子語氣很沖。
陶葉估計黑寡婦可能勾引過大成叔，不然她不能這樣。
“不幹啥，我這邊餃子快賣不了了，聽說她在縣裏賣繡活，我想問問她收入咋樣，看看她能不能跟我說實話。萬一人家有什麽想法，我也就不去討人嫌了。”那寡婦把繡活賣到城裏的事，是陶葉聽拉腳的車夫劉三兒說的。
“這事兒啊……她那人不行，你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啥，指望不上。都說你奶鉆錢眼兒裏了，要我說啊，你奶也不如她，她男人……”
黑寡婦姓杜，男人姓劉，服兵役時跟人打架，被打死了。娘家是隔壁望海鎮的，有兩個弟弟，過得都不怎麽好，總到她這裏打秋風，所以盡管她跟了不少男人，賺了不少銀錢，日子也一樣過得緊巴巴的。值得註意的是，她有個姨母嫁的是劉家一個管事的，後來這姨母一家跟著主子進了京，聽說最近從京城回來了，她前一陣子還回娘家看望過。
陶葉在心裏把杜寡婦的事情梳理一遍，記住，然後又問：“嬸子，你知道她姨母是誰嗎，跟的是劉家哪個主子？”
蘭花嬸子搖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咱這片沒幾個樂意搭理她的，很少嘮嗑。”
陶葉點點頭。
從杜寡婦的社會關系上看，陶有金是她們之間的唯一交集，陶葉自問與她無冤無仇。
那麽也就是為錢了。杜氏缺錢，所以才會主動謀算，而且與陶家無關。她一個寡婦敢大放厥詞讓自己消失，背後一定還得有人，這個人是她娘家的兄弟，還是人販子？
另外，她如此大膽，背後有沒有人指使呢？
據她所知，最近從京城回來的，應該是那位劉三公子和劉七姑娘，如果她姨母恰好服侍劉七，事情就覆雜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劉七是主使，她為什麽要舍棄京裏那個掛了牌的準未婚妻，反而舍本逐末、喪心病狂得對付她呢？
陶葉告了辭，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往家走，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砰”的一聲輕響——一塊小石子撞到柵欄上，又彈到她的腳後跟旁。
她擡頭一看，是王二——照顧劉老賴的鐵哥們。
“我不是故意的。”王二眨巴著小眼睛，有些無辜地看著陶葉。
這小子個頭很矮，十四五歲的樣子，面黃肌瘦的，穿著一身舊的府綢衣裳，手肘和膝蓋處都打著補丁，精神萎靡，看樣子不是沒吃飽就是沒睡醒。
“劉老……呃，大貴哥怎麽樣了。”陶葉隨口問了一句。
“就那樣，躺著唄。”王二似乎有些無奈。
“哦。”陶葉跟他沒什麽可說的，腳尖一轉，進了院子。
“餵。”王二在她背後叫了一聲。
陶葉轉過身，“有事？”
王二擠出一絲諂媚的笑意，又眨巴眨巴眼睛，“大妹子，借幾個錢唄，我們兄弟好幾天沒吃肉了，買倆肉包子打打牙祭。”
“真的！”他又強調一句，小眼睛眨巴得更厲害了。
哥倆都是無賴，陶葉不信，就問：“他爹娘借他的光可是訛了老陶家不少錢呢，大貴哥是他兒子，如今生了病，怎能不給肉吃呢？”
“他不是他爹娘親生的，劉膿在官道旁撿的孩子，當時他娘成親三年沒懷上，就把他養了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長相不太像，也是苦命人呢。
“我家裏有一點兒燉好的肉，如果不嫌棄……”陶葉試探著，她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要吃肉，還是要錢。如果真的要肉，那說明這小子人品還算可以，如果是變相要錢，那就只能讓他滾蛋了。
王二兩眼放光，趕緊作揖打躬地說道：“不嫌棄，絕對不嫌棄，多謝大妹子，多謝啊！”
“你等著！”
陶葉進了屋，陶玄已經把小白菜燉肉盛出來了，一碗冒頂。
別看家窮，可孩子不小氣，心胸不錯！
陶葉欣慰地單手摟了摟陶玄的肩膀，“吧唧”一聲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小陶玄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他囁嚅道：“姐，這多不好……那啥，既然你說給，那我就給他送去。”說完，端著菜就跑了。
原來這小子是給自己面子啊，還以為多大方呢。
陶葉為自己的誤判嘿嘿兩聲，洗了手，把溫在鍋裏的蒸雞蛋和小白菜燉肉端上桌。
陶青坐在炕梢，手裏捧著半只糍粑，問道：“姐，那是咱們的肉，為什麽給他？”
陶葉知道陶青的意思，因為陶青在老陶家時，聽趙氏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啥也不會幹，一天天就知道吃，餓死鬼投胎吧。”
在他的潛意識裏，吃跟幹活是要等價交換的，因而，此時問一句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過，她現在也要問自己一句為什麽，自己又不欠劉大貴的。
又或者，可以不可以請他們為自己做點什麽？
比如看著杜寡婦？
陶葉覺得可行，眉頭登時一松，把蛋羹拌進飯裏，喝了口湯，說道：“劉大貴也是個可憐人，而且生病的人需要營養，姐姐這也算日行一善吧。”
“日行一善？”陶青顯然不太理解這樣覆雜的一個詞語。
陶葉便把這個詞的含義說了說，順便糾正一下趙氏對陶青的那些不良影響。
掰餑餑說餡的講完，陶玄也終於進了屋子，手裏還拿著一個空碗，顯然是跟著王二去了劉家，然後又把碗拿回來了。
“姐，大貴哥和王二哥說欠你一個人情。”陶玄說道。
“嘎嘎……”陶葉奸笑幾聲，這個人情欠得好。
066縣太爺的報覆來了
下午，陶玄上學去了，帶了一盤子給先生們嘗鮮的糍粑，以及陶葉讓他寫好的制作方法。
陶青跟豆包玩了一會兒，就在各自的被窩裏睡下了。
這是個雨過天晴、陽光慵懶的初夏下午。
陶葉打開窗，倚著窗臺，一邊曬太陽，一邊專心做她的根雕。
從帶那些荊條根回來，到現在，歷經二十左右天，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根雕了。
這是只根系發達的樹根，下半部分像一只大八爪魚，八條長長的觸手或交錯、或散開，雖與“稀、奇、古、怪”四類佳品差了一點兒意思，但好在形態自然，舒展隨性。上半部分有兩支分叉，一大一小，猛一看，就像正要餵食的大鳥和雌鳥。
去皮清汙防裂等前期工作已經完成，構思也有了，現在只需動手加工了。
陶葉把不需要的根須去掉，凸出的節點加工成瘤狀，再把上面兩只分叉雕成兩只略抽象的鳥，便完成了基本創作，剩下就是打磨和上油了。
然而，她剛剛拿起用水泡過的木賊草，就聽有人在外面叫道：“小葉在家嗎？”
她往外看了看，見劉八爺的鄰居葛氏急匆匆直奔大門而來。
豆包一咕嚕起了身，邁著小短腿先跑了出去。
“在家呢。”陶葉應一聲，忙忙下地，趿拉著鞋子出去了。
葛氏手上腳上都是泥土，顯然才從地裏回來，“小葉，聽人說縣衙來人通知了，今年官府的差役定下來了，裏長說，這次要在九曲河上修水庫，每家出一個壯勞力。劉家鎮的，但凡家裏有成年壯丁的都不許以銀代工，實在沒有壯丁的戶頭須出九百錢抵工。”
陶葉打開柵欄門，問道：“所以說，像我家這樣的，就得出九百個大錢？”將近一兩吶，陶葉感覺心都要疼碎了。
葛氏點點頭，“聽說縣太爺讓人帶了一句話來，他說‘劉家鎮人喜歡嚼舌頭，刁民極多。本官以為……馴化刁民最好的辦法就是勞動，喜歡說不如喜歡做，還是多幹些活兒好，至少幹的都是……利國利己的實事’。”她背得磕磕絆絆的，但總算背下來了。
說得還挺不錯嘛！陶葉點點頭，也就是說，縣太爺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進行報覆，而且還是勞動改造？
很好很好，大快人心！
“誒！”葛氏親昵地用肩膀輕輕撞了陶葉一下，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葉啊，縣太爺肯定是聽著那些閑言碎語不高興了，可伯娘絕對沒說過那個話啊，真的！你看，你大伯年歲大，身體不好，你兩個大哥孩子還小，地裏活忙，根本去不了啊，可九百個錢也太多了，你看看，能不能給說說情，少交幾個大錢啊。”
竟然是為這個來的！
陶葉感到有些頭大，正要拒絕，見蘭花嬸子也來了，後面還跟著劉膿的媳婦和杜寡婦。
她登時覺得有一千頭草泥馬從心中那片長了荒草的茫茫草原奔襲而過。
你大爺的，傳閑話時都說得勁勁兒的，這會兒涉及到自身利益才知道慌了？早幹嘛去了！
葛氏瞧見來人，臉色一變，趕緊又道：“小葉啊，伯娘跟她們可不一樣，你說是吧？”
都沒少說才是啊！
陶葉沒搭她的話茬，直接迎了兩步，笑道：“喲，這麽巧，都趕一起來啦。”
“陶葉啊，嬸子地裏有的是活兒，可不是閑著沒事來串門的。”
“就是，咱們是來找你說情的。”
“三丫頭，聽說縣太爺對你不錯，你給咱們說說情，看看能不能少掏幾個大錢，這時候都農忙呢，銀錢也買了種子，哪有那老多頂徭役的錢啊。”
“你家的狗都是縣太爺親自給找來的，這點兒小事想必不難吧。”
“就是就是。”
“你給幫幫忙，嬸子男人死的早，兩個孩子年歲小，九百個大錢實在掏不出來。”
最後這句話是杜寡婦說的，她雙手合十，不停作揖，一雙丹鳳眼裏滿含淚水，乞憐的樣子十分動人。
如果不是陶葉親耳聽到那番謀算，此刻絕對會動惻隱之心，即便不說情，也會借她兩個大錢周轉一下。
人心隔肚皮啊。
陶葉第一次深切地意識到人性的險惡。
她把笑容一點點淡了，眸色漸冷，“不知是什麽讓你們認為我一個殺豬女可以左右縣太爺的決定，但我現在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與縣太爺之間清清白白，人家不過是可憐我而已，我要真拿自己當回事，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劉膿的媳婦說道：“三丫頭，話可不是……”
陶葉打斷她：“幾位長輩別忙，聽我說完。我來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先好好想想，把因果考慮一下，然後再說別的。第一，你們這個時候來找我，是認定我跟縣太爺的關系十分特殊嗎？第二，這次縣太爺說不準因銀代工，是不是因為那些閑話而發的火？第三，如果我真的去找他求情了，你們猜他會不會發更大的火？”
“因為那些閑話而發火？這是誰說的？”蘭花嬸子不太明白，她顯然沒聽說縣太爺讓人帶過來的話。
陶葉便把縣太爺讓人帶過來的那些話又重覆了一遍。
聽到‘刁民’二字，蘭花嬸子有些臉紅，隨即又掩飾的撇了撇嘴，道：“刁民吶，這話可不輕。鎮子這麽大，咋的也不能一下子全打死吧，咱可沒說那些。”
陶葉笑了笑，不置可否。
杜寡婦擦了兩腮的淚，低著頭說道：“小葉說的我明白了，病急亂投醫，倒是不好意思了。”說罷，她自己先走了。
陶葉心中提高了警惕，這賤人不但膽大，看得也比別人清楚，的確是個不可忽視的對手。
蘭花嬸子、劉膿媳婦、葛氏齊齊松了口氣。
蘭花嬸子道：“這賤人也好意思，明明連句話都沒跟小葉說過。”
劉膿媳婦點點頭，“就是，我都替她臊得慌。”
葛氏把話題重新撈起來，討好地說道：“小葉啊，你不幫她，還不幫幫我們？就我們仨，再加上你自己的，不過幾句話的事，能省不少銀錢呢，咱自己留著幹啥不好啊，是不？”
陶葉笑著說道：“如果伯娘說的縣太爺的話是真的，只怕縣太爺動真格的了。我要是去了，不但自不量力，還會讓縣太爺對我深惡痛絕，你們信不信？”
“不至於吧。”葛氏雖聽不太懂陶葉說的那些成語，但知道陶葉在嚇唬她。
067等這陣風刮過去的
陶葉哂笑道：“聽劉師爺說，縣太爺的未婚妻是國公府的嫡次女，而我是什麽身份？這次的閑話在劉家鎮傳得轟轟烈烈，連縣太爺的上官都知道了，你說京裏的貴人們會不會知道？”
“我要是去說情，假設縣太爺也同意，那這件事會不會鬧得更大？要是真鬧大了，你們覺得你們能承擔接下來的後果嗎？”
“我是肯定承擔不了，所以自作孽的事咱不能幹，不然我兩個弟弟可咋整？”
陶葉這番話雖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但句句說在點子上，三位婦人啞口無言。
蘭花嬸子雖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說啥都沒用了，閉上嘴，一轉身便悻悻地走了。
劉膿媳婦和葛氏倒沒像她那樣，兩人笑嘻嘻地又拉了兩句閑嗑，方一起走了。
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陶葉回屋時陶青已經醒了，正趴在炕桌上，用陶葉給他燒的炭筆畫所有與長方形物體有關的畫。
陶葉搬柴火，開始準備晚飯。
……
與此同時，鎮子西頭老陶家的煙囪也開始冒煙。
陶宥義回來了，趙氏讓陸氏準備了不少肉菜。
堂屋裏，陶老爺子，趙氏，並三個兒子都在。
陶宥義是請假回來的，西山鎮的田舉人相中了他，想把唯一的閨女嫁進來，老兩口想聽聽他的意思。
陶宥義臉色不太好看，皺著眉頭說道：“娘，這件事不必說了，我的親事等我考上舉人再說。”
趙氏有些憂心忡忡，“要是考不上咋辦，那田舉人家裏有錢不說，聽說家裏還有京官吶，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那個店了。”
陶有銀也道：“舉人不好考，我覺得娘說的有道理，五弟，不然你再好好想想？”
“娘，要我說不急，五弟下半年就考了，這件事稍微拖一拖就是。”陶有金和稀泥。
“不用拖，娘你推了吧，那姓田的舉人我見過，臉圓，脖子粗，還長了雙三角眼，縣學有同窗是他的學生，見過他閨女，聽說跟田舉人長得極像，兒子可沒有那個福分。”
閨女，臉圓，脖子粗，三角眼！
“這……”趙氏有點驚著了。
陶老爺子大手一揮，下了結論：“那就算了，咱老五要啥樣的沒有，非得要個醜八怪？”
“可……”
“爹，娘，聽說縣太爺讓咱劉家鎮出徭役？咱們倒也罷了，不用出什麽，大哥二哥咋辦？”陶宥義攔住趙氏的話頭，生硬地轉開話題。
陶老爺子一拍桌子，悶聲道：“咋辦？幹活去唄！”
“就是整咱吶，估計鎮子上又得有人恨咱家了，奶奶的！”陶有金一提起這個就臉色鐵青，他有好幾年不幹重活了，這次徭役估計能要他半條命。
“吃一塹長一智，娘，二哥，禍從口出，下回可得小心了。我雖沒打聽到這位縣太爺的出身，但聽說這位剛剛十五歲，並無功名在身，縣丞、主簿都不太服他。此人未婚妻是國公府貴女，又跟劉家關系極好，後臺很硬。野路子出身的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就像這次的徭役，人家就是擺明車馬報覆咱們的，而且不分青紅皂白，只有底氣足才敢這樣啊。”
“唉……”陶有金長嘆一聲，“誰能想到咱說的話能那麽快傳進他耳朵裏啊，以往咱們縣也不是沒有縣太爺，前一位縣太爺的荒唐事咱們也沒少說，可哪句讓他聽見了？這回是真他娘的見鬼了！”
陶宥義聞言，神色又是一凜，“關於這個我也聽到一些消息。有人說那日有位謝大將軍路過咱們鎮，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巧合的是，他與縣太爺在縣衙宴飲之後，一大早縣太爺就往劉家鎮來了。”
“還有這事兒？”幾人嚇了一跳，幾乎異口同聲。
陶宥義點頭，“也就是說，縣太爺說的被上官知道，也許並非虛言，而且，這上官的來頭比知府大得多，縣太爺不怒是不可能的。”
“老五啊，會不會影響你？”陶老爺子擔憂地說道。
陶宥義有些黯然，聲音低低地說道：“雖說不至於，但畢竟讓人看了笑話，日後就是當了官也是咱親手遞到人家手裏的話柄。在縣學，如今只要提起姓陶的，同窗們就會想起咱家的事，幸虧兒子臉皮厚，不然早就待不下去了。娘，日後千萬別管陶葉了，她改不改姓與咱有什麽關系？陶玄陶青的前途還握在咱們手裏呢，只要他倆姓陶，那陶葉愛咋折騰就咋折騰去，只要不牽連咱家就隨她去吧。”
趙氏心疼小兒子，很想一口答應下來，但出了這麽多事，老陶家的名聲一落千丈，就這麽放過陶葉又實在不甘心。
陶宥義知道她在猶豫什麽，眼底滑過一絲陰狠，說道：“不讓娘管她，並不是放過她。等過了這一陣子，兒子會找個機會親自料理她。”
陶有金若有所思，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啊，老五說得沒錯，縣太爺這麽一鬧，咱家又被頂到風口浪尖上了，消停消停也好。”
陶老爺子“哼”了一聲，鄙夷地看了趙氏一眼，“早就讓你消停消停，就是不聽，非要鬧得不可收拾才行。”
“老五啊，三丫頭的事兒你也不用管，那丫頭仗著有縣太爺撐腰不是省油的燈，可別一來二去地影響了你。”
趙氏難得的沒有反駁陶老爺子，只是別扭地把頭轉了過去，不再看他。
陶宥義臉上隱隱有了笑意，“行，我聽爹的。你們放心，她一個黃毛丫頭翻不起多大的浪，到時候兒子見機行事便是，保證不臟了自己的手。”
陶有金“呵呵”地笑了起來，“爹，娘，咱家老五可是有成算的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陶宥義矜持地笑笑，算是默認了。
趙氏嗔怪地拍了陶宥義一巴掌，說道：“成算什麽成算？我看你爹說得對，這事兒你不用插手，反正我老婆子也沒啥名聲，就可我一個人來。”
她喝口涼茶，詭異地一笑，又道：“等這陣風刮過去的，老婆子好好給她找個男人。”
陶有金道：“看來娘這是有譜了？”
趙氏點點頭，“我聽陶春說她們鎮上孟員外家有個瘸兒子，今年十三歲，想花幾兩娶個能幹的媳婦伺候著，陶葉年齡正好。”
“你他娘的扯什麽蛋。”陶老爺子罵了一句，“三丫頭自立門戶，你憑啥做那個主？就算你能做主，陶葉能照你劃的道兒走是咋的？”
“是啊，娘，陶葉拜了劉八爺為師，這事兒咱辦不成，還是算了吧。”陸氏從外面進來，順口插了一句。
“辦得成。”趙氏自信地笑了起來，“聽說那小瘸子長得俊俏，還很會讀書，要不是腿瘸，就是咱家陶紅也夠不上那等人家，她陶葉有啥，一個殺豬的，能嫁出去就算不錯了，你們且看著吧，只要找個能說會道的媒人，這事兒準成。”
“娘，你打算親自去辦這事兒？”陶宥義問。
068咱就這麽定了
趙氏撇撇嘴，道：“那哪能呢，娘沒那個身份，讓你大姐找個人把話透過去就行。陶葉識字，長相也好，拿事，估計能成。”
陶老爺子捋了捋胡子，道：“要是能成倒也不錯，三丫頭能過上好日子，咱家也能消停點兒。”
陸氏哂笑一聲，說道：“這事兒可不好說，那人家我也聽人說過，小瘸子脾氣可古怪著呢，不好伺候，陶葉只要打聽打聽就能知道。”
“啪！”趙氏把茶杯墩在高幾上，水濺出來，灑了不少，“怎麽哪兒都有你，她打聽她的，咱家又不摻和進去，你擔的是哪門子心？”
陸氏叫道：“我還不是怕又折騰個沒完？要不是她，咱家有金能去修水庫？當時想把陶葉給劉老賴也是您老出的主意，後來咋地了？如今我回娘家都擡不起頭來……”
“行了！該幹啥幹啥去，嘚嘚個啥！”陶有金攔住陸氏滔滔不絕的話頭。
“咋地，還不能讓我說了？要不是咱家還有倆錢，只怕咱陶強的親事都得黃了……”
“啪！”陶老爺子摔了手中的茶杯，“都給我閉嘴！”他起了身，沈著臉對趙氏說道，“就那麽辦，成與不成咱不都強求，別弄得沸沸揚揚就行。”說完，他轉身進了屋裏，脫鞋上了炕。
陸氏明白，老陶家的名聲如今是陶老爺子的心病，她戳了人家的肺管子，沒把茶杯扔自己臉上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便也不說什麽，去拿笤帚準備清理碎瓷屑。
趙氏心疼杯子，跳起來指著陸氏就要開罵，被陶宥義和陶有銀攔住了。
陶有銀道：“娘，二嫂也是好意。”
“好意個屁，她這是在埋怨我老婆子啊，可我老婆子是故意的嗎？誰成想那劉老賴把自己摔了？誰又成想在家說的話能讓縣太爺知道？出了那事兒，你爹整整十天沒搭理我呀，事兒剛過去她又挑唆，我看她就是見不得我老婆子好。”
陸氏扔下笤帚，反駁道：“娘，你說話可要摸著良心說，我還不是為了咱家好，為了你大孫子好？咱家兩個妹妹都在望海鎮，陶葉也不傻子，這點兒事想不明白？”
“想明白個屁啊……”
“娘你別生氣，我跟二嫂說，”陶宥義按著趙氏坐下，轉身對陸氏說道，“二嫂，你說得也有道理，但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孟家的情況就擺在那兒，陶葉可以自己打聽去，至於能打聽到什麽地步，那是她自己的事兒，與咱家無關。”
“理兒是這個理兒，但她叫大哥一聲爹，現在還沒過孝期……”
“二嫂，她被趕出去了，不再是大哥的女兒。”陶宥義道。
“那行，隨便吧。”陸氏撿起笤帚，“我倒不是怕了陶葉，她把我兒子治成那樣我也恨。就是覺著沒有把握的事兒最好不做，畢竟她有縣太爺撐腰。而且咱家陶花馬上要嫁人，陶強陶壯都這麽大了，五弟你又是這種情況……唉，罷了，不說了不說了。”
趙氏叫道：“什麽叫沒有把握，你倒是想個有把握的來。”
陸氏抹搭她一眼，拎著簸箕出去了。
“老五啊，你覺著這事兒到底咋樣？”趙氏被陸氏這麽一攪和，也有點兒遲疑了。
陶宥義想了想，“還行，還得看老孟家的，至於陶葉，她就算不同意也用賴不著咱家。”
趙氏又有了底氣：“那咱就這麽定了。”
……
次日上午，八奶奶老兩口沒回來，陶葉閑著沒事，又做了兩鍋餃子，帶著陶青和豆包一起往老柳樹去了。
“汪汪！”豆包叫了兩聲。
“姐，樹下有人。”陶青說道。
陶葉用手搭了個涼棚……
一旁的小柳樹上拴著兩匹馬，樹下站著一主一仆，面孔都很熟悉。
“三少爺。”過了官道，陶葉率先打了個招呼。
“嗯。”劉靖言頷首，隨即往樹蔭外面避了避。
陶葉見他態度冷淡，便也不多話，徑直擺了攤子，並把沒打磨完的根雕拿了出來。
“姐，小青畫畫玩。”陶青也在她身邊坐下了。
“好，那咱就畫幾個圓圓的東西吧。”陶葉折一根樹枝，把葫蘆裏的水均勻的灑在地上，就著濕潤的泥地隨手畫了兩個圓滾滾的小豬，然後用腳擦了，把樹枝給陶青，“你也要畫圓圓的，太陽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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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入了巷，兩人一起滿足地長嘆了一聲，緊接著，“嘎吱”聲和“啪啪”聲不絕於耳，動靜大得跟地震一樣。
陶葉上輩子到死都是老處女，這會兒兩腮燙得都快能煎雞蛋了。
趁著兩人動作大，她趕緊提上褲子，半蹲著往窩棚那邊看了一眼：一個快速聳動著的白花花的大屁股直沖她眼底。
你大爺的，辣眼睛啊！
陶葉忍著不適，來回看看，確定自己看不到那女人的臉，料想他們也看不到自己，便站了起來，貓著腰，小心避開腳邊的枯枝，小心翼翼地踩著軟草往外走。
剛走幾步，就聽陶有金低吼了一聲，女人問道，“咋這麽快？”
“曠了半個月了，能不快嗎？歇一會兒，等下再來，肯定讓你哭著喊著求饒。”
“死樣兒吧！”
“來來，摸著它，摸著來得快。”
……
兩人淫聲浪語說了起來。
又心驚肉跳地走了幾步，陶葉聽那女人突然說道：“我看那丫頭仗著有縣太爺撐腰越來越厲害了，你們家就消停點兒，別總給人送上門去了。”
“還得咋消停啊，都半個多月了，我們老陶家都快讓人給熊死了，一個屁沒敢放過。”
“拉倒吧，從家出來時，我還聽著你家陶壯在陶葉門外叫喚呢。”
“嘖，那虎玩意兒，跟他娘一樣缺心眼，也是沒招兒。”
“哎，要是我能幫你弄走那丫頭，你給銀子不？”
“咋又要銀子，上回……”
“別總跟你娘似的，上回是上回，上回你家得了一千兩，你才給我幾兩，要不是我留你過夜，你救個屁人啊……”
“得得，一點兒小事別總念了，你還是說說咋弄走那丫頭吧，要是真行，銀子少不了你的。”
“少不了是多少啊。”
“只要你能弄走，不管賣多少銀子都歸你，我再另補你五兩銀子。你說說，你想咋弄？”
是啊，你想咋弄？陶葉凝神細聽，卻不料那女人不肯說了。
“還沒想好呢，你且等著，到時候可不要賴賬，不管什麽手段，只要弄走她，你就得給我銀錢。”
“行行行，要不是婆娘看得緊，給你五十兩都行，我他娘的早就想弄走那死丫頭了，我們一大家子都恨毒她了。”
“那你就瞧好兒吧。”
“得嘞！”
“嘎吱嘎吱……”
陶葉知道自己聽不到什麽正經的了，而且已經有零星的雨點兒落了下來，便趕緊出了林子。
河岸兩側沒人，只有陶青在稍遠的地方撿石頭。
陶葉松了口氣，撒丫子跑了過去。
陶青大概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頭，正要喊，卻見陶葉表情嚴肅地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不要他出聲的動作。
小家夥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了嘴巴，朝她身後望去，沒見到任何人，又狐疑地看向陶葉。
這時候陶葉已經到了，她拎起裝了七八塊石頭的荊條筐，小聲說道：“不要說話，快下雨了，趕緊回家。”
這話說的有點晚，雨點已經很密集了。
陶葉右手一撈，把陶青抱在腋下，飛也似地往家跑去。
剛走一半，雨便嘩啦一下下來了，把姐弟倆澆了一個透心涼。
這是個感冒都能要命的時候，陶葉來不及琢磨剛剛遇到的事，絲毫不敢怠慢，換衣裳，擦頭發，燒炕，蓋大被，煮姜湯，一樣兒不落地做了一遍。
就是豆包也被她擦幹雨水，放進窩裏蓋上了。
陶青光溜溜躺在被窩裏，枕頭旁擺著陶葉洗幹凈的石頭，自己玩石頭選美。
“姐，這塊兒最好看，是小青找到噠。”他得意地舉起一塊形狀像小山，由淺黃、橙黃、棕黃等幾種顏色組成的石頭給陶葉看。
陶葉手上挑著豆子，心裏還在琢磨剛剛的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聽見陶青叫她，趕緊看過去。
小家夥的眼力果然不錯。
但她還是故意問道：“這塊哪裏好看了，有小魚圖案那個不好嗎？”
陶青把魚化石找出來，搖搖頭，表示不如自己手裏的。
陶葉又道：“那兔子那個呢？”
陶青也搖了搖頭，“就這個最好看了。”他很堅定，“色兒好看。”（色，shai，三聲）
“好吧，姐其實也覺著這塊最好看，顏色燦爛，一條條的線蜿蜒曲折，有的粗，有的細，疏密得當，是不是？”
“誒……”陶青歪著腦袋，審視那塊石頭好一會兒，“好像是姐說的那麽回事兒啊。”他小大人似的品評著。
陶葉微微一笑。
陶青確實有藝術方面的天賦，雖不知有多少，但總比一般的孩子強。
當官好呢，還是做個藝術家好？
這個念頭一出，陶葉不由失笑，這個時候談理想太奢侈了，還是先查清楚那賤女人想要如何操作再說吧，就算查不到，也得多方面做好準備，免得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如何查呢？
陶葉思謀一會兒，決定先去找蘭花嬸子了解一下這位寡婦到底是什麽來路，有什麽背景，然後再做打算。
她打定主意，又把事情前前後後想一遍，確定沒有任何人看見自己去過那片樹林，甚至沒人知道自己去過河邊，便專心忙活起來。
陶葉要給兩個孩子做紅糖糍粑——昨天沒給陶青買點心，也是因為她會做的兩樣比鋪子裏賣的更好吃。
先起火炒黃豆，做黃豆面。黃豆硬，不太好碾，這一樁耗時費力，等糯米蒸熟的時候正好做這個。
再放水蒸糯米，糯米是昨晚上泡好的，放在幾個大碗裏，隔水蒸一刻多鐘。
糯米出鍋後，放上適量的糖，用搟面杖搗成粘稠軟糯的狀態。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把糯米面取出沾上黃豆面，揪成一個個小團，均勻地滾上黃豆面，最後把紅糖熬濃稠狀，澆在糍粑上就做好了。
快到中午時，雨停了，陶葉不但做好了三盤子糍粑，也做好了飯菜，她打算等陶玄一回來，就給大成叔家送一盤去，好打聽打聽那寡婦的事。
所以，陶玄一進院子，她就迫不及待地端著糍粑出去了。
065這個人情欠的好
“姐你幹啥去？”陶玄問道。
陶葉把糍粑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姐剛做的點心，糯米做的，不好克化，每人只能吃兩只。你先帶小青吃飯，我去給蘭花嬸子送一盤子。”
和他們家不是很少來往了嗎？
“哦。”陶玄眼裏閃過一絲狐疑，但沒說什麽。
陳大成家就在前面，片刻就到了。
大門開著，陶葉徑直進去，沿著碎石鋪就的甬路一路到上房，推開門，陳家一家便齊齊地朝她看了過來，臉上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如果細細體會，可能還會發現，像反感和厭惡之類的形容詞在此時也一樣適用。
陶葉知道他們並不歡迎自己，但喜歡不喜歡都是相互的，根本不必介意，畢竟，不交好不等於不能來往嘛。
“大成叔，蘭花嬸子，我來得不是時候哈。”陶葉把盤子放低些，讓他們看清楚自己不是空手來的。
蘭花嬸子瞟了一眼，唇角終於醞釀出幾分熱情，起了身迎上來，“沒事兒沒事兒，要擱平時還沒到飯點兒呢，這不是下雨嘛，等會兒要去山地拔草就早早吃了，你吃了沒，要不在嬸子這兒吃口？”
“不用不用，這是我剛做的，還熱乎著，嬸子拿只盤子就行。”
“你這孩子，總這麽客氣幹啥，做啥不得花錢吶，別到時候又讓人講究出點兒啥來。”陳大成是個實誠人，話說得沖，但意思是好的。
陶葉領情，說道：“沒事兒，大成叔幫我不少忙，都是應該的，而且也沒多少。”
蘭花嬸子取來盤子筷子，瞅著這些紅潤潤、泛著紅糖香的小點心有些驚訝，“艾瑪，還挺好看的吶，肯定好吃，咋做的？”
陳大成一撂筷子，“別瞎問，說不得人陶葉還想靠這做個小買賣呢。”
陶葉擺擺手：“沒有的事兒，大成叔，這東西比餃子還好學呢，有心的人嘗嘗就會做了，不信嬸子你嘗嘗，肯定能猜到咋做。”
蘭花嬸子便夾起一個咬了一口，“哎呀，好吃好吃，”她吧唧幾下，咽下去，又道，“糯米做的，這外面的面好像是熟黃豆碾碎的？然後澆上熬的紅糖，是不是？”
“沒錯，簡單吧。”
“成了，那我也會了，艾瑪真好吃。”她把盤子給陳大成和孩子們端了過去，桌子上一陣歡呼。
蘭花嬸子把陶葉讓到裏屋，親熱地拉住她的手問道：“小葉你來是有事吧。”不然也不會這時候來。
她的手有汗，陶葉不免感到有些不舒服，使勁抽出來，從蘭花嬸子的肩頭上取下一根頭發扔到地上，這才說道：“嬸子，我想打聽打聽你家隔壁的事。”
“你打聽那賤人幹啥？”蘭花嬸子語氣很沖。
陶葉估計黑寡婦可能勾引過大成叔，不然她不能這樣。
“不幹啥，我這邊餃子快賣不了了，聽說她在縣裏賣繡活，我想問問她收入咋樣，看看她能不能跟我說實話。萬一人家有什麽想法，我也就不去討人嫌了。”那寡婦把繡活賣到城裏的事，是陶葉聽拉腳的車夫劉三兒說的。
“這事兒啊……她那人不行，你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啥，指望不上。都說你奶鉆錢眼兒裏了，要我說啊，你奶也不如她，她男人……”
黑寡婦姓杜，男人姓劉，服兵役時跟人打架，被打死了。娘家是隔壁望海鎮的，有兩個弟弟，過得都不怎麽好，總到她這裏打秋風，所以盡管她跟了不少男人，賺了不少銀錢，日子也一樣過得緊巴巴的。值得註意的是，她有個姨母嫁的是劉家一個管事的，後來這姨母一家跟著主子進了京，聽說最近從京城回來了，她前一陣子還回娘家看望過。
陶葉在心裏把杜寡婦的事情梳理一遍，記住，然後又問：“嬸子，你知道她姨母是誰嗎，跟的是劉家哪個主子？”
蘭花嬸子搖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咱這片沒幾個樂意搭理她的，很少嘮嗑。”
陶葉點點頭。
從杜寡婦的社會關系上看，陶有金是她們之間的唯一交集，陶葉自問與她無冤無仇。
那麽也就是為錢了。杜氏缺錢，所以才會主動謀算，而且與陶家無關。她一個寡婦敢大放厥詞讓自己消失，背後一定還得有人，這個人是她娘家的兄弟，還是人販子？
另外，她如此大膽，背後有沒有人指使呢？
據她所知，最近從京城回來的，應該是那位劉三公子和劉七姑娘，如果她姨母恰好服侍劉七，事情就覆雜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劉七是主使，她為什麽要舍棄京裏那個掛了牌的準未婚妻，反而舍本逐末、喪心病狂得對付她呢？
陶葉告了辭，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往家走，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砰”的一聲輕響——一塊小石子撞到柵欄上，又彈到她的腳後跟旁。
她擡頭一看，是王二——照顧劉老賴的鐵哥們。
“我不是故意的。”王二眨巴著小眼睛，有些無辜地看著陶葉。
這小子個頭很矮，十四五歲的樣子，面黃肌瘦的，穿著一身舊的府綢衣裳，手肘和膝蓋處都打著補丁，精神萎靡，看樣子不是沒吃飽就是沒睡醒。
“劉老……呃，大貴哥怎麽樣了。”陶葉隨口問了一句。
“就那樣，躺著唄。”王二似乎有些無奈。
“哦。”陶葉跟他沒什麽可說的，腳尖一轉，進了院子。
“餵。”王二在她背後叫了一聲。
陶葉轉過身，“有事？”
王二擠出一絲諂媚的笑意，又眨巴眨巴眼睛，“大妹子，借幾個錢唄，我們兄弟好幾天沒吃肉了，買倆肉包子打打牙祭。”
“真的！”他又強調一句，小眼睛眨巴得更厲害了。
哥倆都是無賴，陶葉不信，就問：“他爹娘借他的光可是訛了老陶家不少錢呢，大貴哥是他兒子，如今生了病，怎能不給肉吃呢？”
“他不是他爹娘親生的，劉膿在官道旁撿的孩子，當時他娘成親三年沒懷上，就把他養了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長相不太像，也是苦命人呢。
“我家裏有一點兒燉好的肉，如果不嫌棄……”陶葉試探著，她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要吃肉，還是要錢。如果真的要肉，那說明這小子人品還算可以，如果是變相要錢，那就只能讓他滾蛋了。
王二兩眼放光，趕緊作揖打躬地說道：“不嫌棄，絕對不嫌棄，多謝大妹子，多謝啊！”
“你等著！”
陶葉進了屋，陶玄已經把小白菜燉肉盛出來了，一碗冒頂。
別看家窮，可孩子不小氣，心胸不錯！
陶葉欣慰地單手摟了摟陶玄的肩膀，“吧唧”一聲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
小陶玄的臉刷地一下紅了，他囁嚅道：“姐，這多不好……那啥，既然你說給，那我就給他送去。”說完，端著菜就跑了。
原來這小子是給自己面子啊，還以為多大方呢。
陶葉為自己的誤判嘿嘿兩聲，洗了手，把溫在鍋裏的蒸雞蛋和小白菜燉肉端上桌。
陶青坐在炕梢，手裏捧著半只糍粑，問道：“姐，那是咱們的肉，為什麽給他？”
陶葉知道陶青的意思，因為陶青在老陶家時，聽趙氏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啥也不會幹，一天天就知道吃，餓死鬼投胎吧。”
在他的潛意識裏，吃跟幹活是要等價交換的，因而，此時問一句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過，她現在也要問自己一句為什麽，自己又不欠劉大貴的。
又或者，可以不可以請他們為自己做點什麽？
比如看著杜寡婦？
陶葉覺得可行，眉頭登時一松，把蛋羹拌進飯裏，喝了口湯，說道：“劉大貴也是個可憐人，而且生病的人需要營養，姐姐這也算日行一善吧。”
“日行一善？”陶青顯然不太理解這樣覆雜的一個詞語。
陶葉便把這個詞的含義說了說，順便糾正一下趙氏對陶青的那些不良影響。
掰餑餑說餡的講完，陶玄也終於進了屋子，手裏還拿著一個空碗，顯然是跟著王二去了劉家，然後又把碗拿回來了。
“姐，大貴哥和王二哥說欠你一個人情。”陶玄說道。
“嘎嘎……”陶葉奸笑幾聲，這個人情欠得好。
066縣太爺的報覆來了
下午，陶玄上學去了，帶了一盤子給先生們嘗鮮的糍粑，以及陶葉讓他寫好的制作方法。
陶青跟豆包玩了一會兒，就在各自的被窩裏睡下了。
這是個雨過天晴、陽光慵懶的初夏下午。
陶葉打開窗，倚著窗臺，一邊曬太陽，一邊專心做她的根雕。
從帶那些荊條根回來，到現在，歷經二十左右天，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根雕了。
這是只根系發達的樹根，下半部分像一只大八爪魚，八條長長的觸手或交錯、或散開，雖與“稀、奇、古、怪”四類佳品差了一點兒意思，但好在形態自然，舒展隨性。上半部分有兩支分叉，一大一小，猛一看，就像正要餵食的大鳥和雌鳥。
去皮清汙防裂等前期工作已經完成，構思也有了，現在只需動手加工了。
陶葉把不需要的根須去掉，凸出的節點加工成瘤狀，再把上面兩只分叉雕成兩只略抽象的鳥，便完成了基本創作，剩下就是打磨和上油了。
然而，她剛剛拿起用水泡過的木賊草，就聽有人在外面叫道：“小葉在家嗎？”
她往外看了看，見劉八爺的鄰居葛氏急匆匆直奔大門而來。
豆包一咕嚕起了身，邁著小短腿先跑了出去。
“在家呢。”陶葉應一聲，忙忙下地，趿拉著鞋子出去了。
葛氏手上腳上都是泥土，顯然才從地裏回來，“小葉，聽人說縣衙來人通知了，今年官府的差役定下來了，裏長說，這次要在九曲河上修水庫，每家出一個壯勞力。劉家鎮的，但凡家裏有成年壯丁的都不許以銀代工，實在沒有壯丁的戶頭須出九百錢抵工。”
陶葉打開柵欄門，問道：“所以說，像我家這樣的，就得出九百個大錢？”將近一兩吶，陶葉感覺心都要疼碎了。
葛氏點點頭，“聽說縣太爺讓人帶了一句話來，他說‘劉家鎮人喜歡嚼舌頭，刁民極多。本官以為……馴化刁民最好的辦法就是勞動，喜歡說不如喜歡做，還是多幹些活兒好，至少幹的都是……利國利己的實事’。”她背得磕磕絆絆的，但總算背下來了。
說得還挺不錯嘛！陶葉點點頭，也就是說，縣太爺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進行報覆，而且還是勞動改造？
很好很好，大快人心！
“誒！”葛氏親昵地用肩膀輕輕撞了陶葉一下，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葉啊，縣太爺肯定是聽著那些閑言碎語不高興了，可伯娘絕對沒說過那個話啊，真的！你看，你大伯年歲大，身體不好，你兩個大哥孩子還小，地裏活忙，根本去不了啊，可九百個錢也太多了，你看看，能不能給說說情，少交幾個大錢啊。”
竟然是為這個來的！
陶葉感到有些頭大，正要拒絕，見蘭花嬸子也來了，後面還跟著劉膿的媳婦和杜寡婦。
她登時覺得有一千頭草泥馬從心中那片長了荒草的茫茫草原奔襲而過。
你大爺的，傳閑話時都說得勁勁兒的，這會兒涉及到自身利益才知道慌了？早幹嘛去了！
葛氏瞧見來人，臉色一變，趕緊又道：“小葉啊，伯娘跟她們可不一樣，你說是吧？”
都沒少說才是啊！
陶葉沒搭她的話茬，直接迎了兩步，笑道：“喲，這麽巧，都趕一起來啦。”
“陶葉啊，嬸子地裏有的是活兒，可不是閑著沒事來串門的。”
“就是，咱們是來找你說情的。”
“三丫頭，聽說縣太爺對你不錯，你給咱們說說情，看看能不能少掏幾個大錢，這時候都農忙呢，銀錢也買了種子，哪有那老多頂徭役的錢啊。”
“你家的狗都是縣太爺親自給找來的，這點兒小事想必不難吧。”
“就是就是。”
“你給幫幫忙，嬸子男人死的早，兩個孩子年歲小，九百個大錢實在掏不出來。”
最後這句話是杜寡婦說的，她雙手合十，不停作揖，一雙丹鳳眼裏滿含淚水，乞憐的樣子十分動人。
如果不是陶葉親耳聽到那番謀算，此刻絕對會動惻隱之心，即便不說情，也會借她兩個大錢周轉一下。
人心隔肚皮啊。
陶葉第一次深切地意識到人性的險惡。
她把笑容一點點淡了，眸色漸冷，“不知是什麽讓你們認為我一個殺豬女可以左右縣太爺的決定，但我現在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與縣太爺之間清清白白，人家不過是可憐我而已，我要真拿自己當回事，那就是蹬鼻子上臉了。”
劉膿的媳婦說道：“三丫頭，話可不是……”
陶葉打斷她：“幾位長輩別忙，聽我說完。我來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先好好想想，把因果考慮一下，然後再說別的。第一，你們這個時候來找我，是認定我跟縣太爺的關系十分特殊嗎？第二，這次縣太爺說不準因銀代工，是不是因為那些閑話而發的火？第三，如果我真的去找他求情了，你們猜他會不會發更大的火？”
“因為那些閑話而發火？這是誰說的？”蘭花嬸子不太明白，她顯然沒聽說縣太爺讓人帶過來的話。
陶葉便把縣太爺讓人帶過來的那些話又重覆了一遍。
聽到‘刁民’二字，蘭花嬸子有些臉紅，隨即又掩飾的撇了撇嘴，道：“刁民吶，這話可不輕。鎮子這麽大，咋的也不能一下子全打死吧，咱可沒說那些。”
陶葉笑了笑，不置可否。
杜寡婦擦了兩腮的淚，低著頭說道：“小葉說的我明白了，病急亂投醫，倒是不好意思了。”說罷，她自己先走了。
陶葉心中提高了警惕，這賤人不但膽大，看得也比別人清楚，的確是個不可忽視的對手。
蘭花嬸子、劉膿媳婦、葛氏齊齊松了口氣。
蘭花嬸子道：“這賤人也好意思，明明連句話都沒跟小葉說過。”
劉膿媳婦點點頭，“就是，我都替她臊得慌。”
葛氏把話題重新撈起來，討好地說道：“小葉啊，你不幫她，還不幫幫我們？就我們仨，再加上你自己的，不過幾句話的事，能省不少銀錢呢，咱自己留著幹啥不好啊，是不？”
陶葉笑著說道：“如果伯娘說的縣太爺的話是真的，只怕縣太爺動真格的了。我要是去了，不但自不量力，還會讓縣太爺對我深惡痛絕，你們信不信？”
“不至於吧。”葛氏雖聽不太懂陶葉說的那些成語，但知道陶葉在嚇唬她。
067等這陣風刮過去的
陶葉哂笑道：“聽劉師爺說，縣太爺的未婚妻是國公府的嫡次女，而我是什麽身份？這次的閑話在劉家鎮傳得轟轟烈烈，連縣太爺的上官都知道了，你說京裏的貴人們會不會知道？”
“我要是去說情，假設縣太爺也同意，那這件事會不會鬧得更大？要是真鬧大了，你們覺得你們能承擔接下來的後果嗎？”
“我是肯定承擔不了，所以自作孽的事咱不能幹，不然我兩個弟弟可咋整？”
陶葉這番話雖有誇大其詞的成分，但句句說在點子上，三位婦人啞口無言。
蘭花嬸子雖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說啥都沒用了，閉上嘴，一轉身便悻悻地走了。
劉膿媳婦和葛氏倒沒像她那樣，兩人笑嘻嘻地又拉了兩句閑嗑，方一起走了。
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陶葉回屋時陶青已經醒了，正趴在炕桌上，用陶葉給他燒的炭筆畫所有與長方形物體有關的畫。
陶葉搬柴火，開始準備晚飯。
……
與此同時，鎮子西頭老陶家的煙囪也開始冒煙。
陶宥義回來了，趙氏讓陸氏準備了不少肉菜。
堂屋裏，陶老爺子，趙氏，並三個兒子都在。
陶宥義是請假回來的，西山鎮的田舉人相中了他，想把唯一的閨女嫁進來，老兩口想聽聽他的意思。
陶宥義臉色不太好看，皺著眉頭說道：“娘，這件事不必說了，我的親事等我考上舉人再說。”
趙氏有些憂心忡忡，“要是考不上咋辦，那田舉人家裏有錢不說，聽說家裏還有京官吶，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那個店了。”
陶有銀也道：“舉人不好考，我覺得娘說的有道理，五弟，不然你再好好想想？”
“娘，要我說不急，五弟下半年就考了，這件事稍微拖一拖就是。”陶有金和稀泥。
“不用拖，娘你推了吧，那姓田的舉人我見過，臉圓，脖子粗，還長了雙三角眼，縣學有同窗是他的學生，見過他閨女，聽說跟田舉人長得極像，兒子可沒有那個福分。”
閨女，臉圓，脖子粗，三角眼！
“這……”趙氏有點驚著了。
陶老爺子大手一揮，下了結論：“那就算了，咱老五要啥樣的沒有，非得要個醜八怪？”
“可……”
“爹，娘，聽說縣太爺讓咱劉家鎮出徭役？咱們倒也罷了，不用出什麽，大哥二哥咋辦？”陶宥義攔住趙氏的話頭，生硬地轉開話題。
陶老爺子一拍桌子，悶聲道：“咋辦？幹活去唄！”
“就是整咱吶，估計鎮子上又得有人恨咱家了，奶奶的！”陶有金一提起這個就臉色鐵青，他有好幾年不幹重活了，這次徭役估計能要他半條命。
“吃一塹長一智，娘，二哥，禍從口出，下回可得小心了。我雖沒打聽到這位縣太爺的出身，但聽說這位剛剛十五歲，並無功名在身，縣丞、主簿都不太服他。此人未婚妻是國公府貴女，又跟劉家關系極好，後臺很硬。野路子出身的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就像這次的徭役，人家就是擺明車馬報覆咱們的，而且不分青紅皂白，只有底氣足才敢這樣啊。”
“唉……”陶有金長嘆一聲，“誰能想到咱說的話能那麽快傳進他耳朵裏啊，以往咱們縣也不是沒有縣太爺，前一位縣太爺的荒唐事咱們也沒少說，可哪句讓他聽見了？這回是真他娘的見鬼了！”
陶宥義聞言，神色又是一凜，“關於這個我也聽到一些消息。有人說那日有位謝大將軍路過咱們鎮，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巧合的是，他與縣太爺在縣衙宴飲之後，一大早縣太爺就往劉家鎮來了。”
“還有這事兒？”幾人嚇了一跳，幾乎異口同聲。
陶宥義點頭，“也就是說，縣太爺說的被上官知道，也許並非虛言，而且，這上官的來頭比知府大得多，縣太爺不怒是不可能的。”
“老五啊，會不會影響你？”陶老爺子擔憂地說道。
陶宥義有些黯然，聲音低低地說道：“雖說不至於，但畢竟讓人看了笑話，日後就是當了官也是咱親手遞到人家手裏的話柄。在縣學，如今只要提起姓陶的，同窗們就會想起咱家的事，幸虧兒子臉皮厚，不然早就待不下去了。娘，日後千萬別管陶葉了，她改不改姓與咱有什麽關系？陶玄陶青的前途還握在咱們手裏呢，只要他倆姓陶，那陶葉愛咋折騰就咋折騰去，只要不牽連咱家就隨她去吧。”
趙氏心疼小兒子，很想一口答應下來，但出了這麽多事，老陶家的名聲一落千丈，就這麽放過陶葉又實在不甘心。
陶宥義知道她在猶豫什麽，眼底滑過一絲陰狠，說道：“不讓娘管她，並不是放過她。等過了這一陣子，兒子會找個機會親自料理她。”
陶有金若有所思，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啊，老五說得沒錯，縣太爺這麽一鬧，咱家又被頂到風口浪尖上了，消停消停也好。”
陶老爺子“哼”了一聲，鄙夷地看了趙氏一眼，“早就讓你消停消停，就是不聽，非要鬧得不可收拾才行。”
“老五啊，三丫頭的事兒你也不用管，那丫頭仗著有縣太爺撐腰不是省油的燈，可別一來二去地影響了你。”
趙氏難得的沒有反駁陶老爺子，只是別扭地把頭轉了過去，不再看他。
陶宥義臉上隱隱有了笑意，“行，我聽爹的。你們放心，她一個黃毛丫頭翻不起多大的浪，到時候兒子見機行事便是，保證不臟了自己的手。”
陶有金“呵呵”地笑了起來，“爹，娘，咱家老五可是有成算的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陶宥義矜持地笑笑，算是默認了。
趙氏嗔怪地拍了陶宥義一巴掌，說道：“成算什麽成算？我看你爹說得對，這事兒你不用插手，反正我老婆子也沒啥名聲，就可我一個人來。”
她喝口涼茶，詭異地一笑，又道：“等這陣風刮過去的，老婆子好好給她找個男人。”
陶有金道：“看來娘這是有譜了？”
趙氏點點頭，“我聽陶春說她們鎮上孟員外家有個瘸兒子，今年十三歲，想花幾兩娶個能幹的媳婦伺候著，陶葉年齡正好。”
“你他娘的扯什麽蛋。”陶老爺子罵了一句，“三丫頭自立門戶，你憑啥做那個主？就算你能做主，陶葉能照你劃的道兒走是咋的？”
“是啊，娘，陶葉拜了劉八爺為師，這事兒咱辦不成，還是算了吧。”陸氏從外面進來，順口插了一句。
“辦得成。”趙氏自信地笑了起來，“聽說那小瘸子長得俊俏，還很會讀書，要不是腿瘸，就是咱家陶紅也夠不上那等人家，她陶葉有啥，一個殺豬的，能嫁出去就算不錯了，你們且看著吧，只要找個能說會道的媒人，這事兒準成。”
“娘，你打算親自去辦這事兒？”陶宥義問。
068咱就這麽定了
趙氏撇撇嘴，道：“那哪能呢，娘沒那個身份，讓你大姐找個人把話透過去就行。陶葉識字，長相也好，拿事，估計能成。”
陶老爺子捋了捋胡子，道：“要是能成倒也不錯，三丫頭能過上好日子，咱家也能消停點兒。”
陸氏哂笑一聲，說道：“這事兒可不好說，那人家我也聽人說過，小瘸子脾氣可古怪著呢，不好伺候，陶葉只要打聽打聽就能知道。”
“啪！”趙氏把茶杯墩在高幾上，水濺出來，灑了不少，“怎麽哪兒都有你，她打聽她的，咱家又不摻和進去，你擔的是哪門子心？”
陸氏叫道：“我還不是怕又折騰個沒完？要不是她，咱家有金能去修水庫？當時想把陶葉給劉老賴也是您老出的主意，後來咋地了？如今我回娘家都擡不起頭來……”
“行了！該幹啥幹啥去，嘚嘚個啥！”陶有金攔住陸氏滔滔不絕的話頭。
“咋地，還不能讓我說了？要不是咱家還有倆錢，只怕咱陶強的親事都得黃了……”
“啪！”陶老爺子摔了手中的茶杯，“都給我閉嘴！”他起了身，沈著臉對趙氏說道，“就那麽辦，成與不成咱不都強求，別弄得沸沸揚揚就行。”說完，他轉身進了屋裏，脫鞋上了炕。
陸氏明白，老陶家的名聲如今是陶老爺子的心病，她戳了人家的肺管子，沒把茶杯扔自己臉上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便也不說什麽，去拿笤帚準備清理碎瓷屑。
趙氏心疼杯子，跳起來指著陸氏就要開罵，被陶宥義和陶有銀攔住了。
陶有銀道：“娘，二嫂也是好意。”
“好意個屁，她這是在埋怨我老婆子啊，可我老婆子是故意的嗎？誰成想那劉老賴把自己摔了？誰又成想在家說的話能讓縣太爺知道？出了那事兒，你爹整整十天沒搭理我呀，事兒剛過去她又挑唆，我看她就是見不得我老婆子好。”
陸氏扔下笤帚，反駁道：“娘，你說話可要摸著良心說，我還不是為了咱家好，為了你大孫子好？咱家兩個妹妹都在望海鎮，陶葉也不傻子，這點兒事想不明白？”
“想明白個屁啊……”
“娘你別生氣，我跟二嫂說，”陶宥義按著趙氏坐下，轉身對陸氏說道，“二嫂，你說得也有道理，但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孟家的情況就擺在那兒，陶葉可以自己打聽去，至於能打聽到什麽地步，那是她自己的事兒，與咱家無關。”
“理兒是這個理兒，但她叫大哥一聲爹，現在還沒過孝期……”
“二嫂，她被趕出去了，不再是大哥的女兒。”陶宥義道。
“那行，隨便吧。”陸氏撿起笤帚，“我倒不是怕了陶葉，她把我兒子治成那樣我也恨。就是覺著沒有把握的事兒最好不做，畢竟她有縣太爺撐腰。而且咱家陶花馬上要嫁人，陶強陶壯都這麽大了，五弟你又是這種情況……唉，罷了，不說了不說了。”
趙氏叫道：“什麽叫沒有把握，你倒是想個有把握的來。”
陸氏抹搭她一眼，拎著簸箕出去了。
“老五啊，你覺著這事兒到底咋樣？”趙氏被陸氏這麽一攪和，也有點兒遲疑了。
陶宥義想了想，“還行，還得看老孟家的，至於陶葉，她就算不同意也用賴不著咱家。”
趙氏又有了底氣：“那咱就這麽定了。”
……
次日上午，八奶奶老兩口沒回來，陶葉閑著沒事，又做了兩鍋餃子，帶著陶青和豆包一起往老柳樹去了。
“汪汪！”豆包叫了兩聲。
“姐，樹下有人。”陶青說道。
陶葉用手搭了個涼棚……
一旁的小柳樹上拴著兩匹馬，樹下站著一主一仆，面孔都很熟悉。
“三少爺。”過了官道，陶葉率先打了個招呼。
“嗯。”劉靖言頷首，隨即往樹蔭外面避了避。
陶葉見他態度冷淡，便也不多話，徑直擺了攤子，並把沒打磨完的根雕拿了出來。
“姐，小青畫畫玩。”陶青也在她身邊坐下了。
“好，那咱就畫幾個圓圓的東西吧。”陶葉折一根樹枝，把葫蘆裏的水均勻的灑在地上，就著濕潤的泥地隨手畫了兩個圓滾滾的小豬，然後用腳擦了，把樹枝給陶青，“你也要畫圓圓的，太陽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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